5月26日，由中共辽宁省委辽宁省人民政府决策咨询委员会、东北大学、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主办，中国东北振兴研究院承办的“第二十一期东北振兴大讲堂”在线上举行。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区域经济研究中心主任张建平应邀作了题为“RCEP与中国企业的发展机遇”的主题报告。辽宁省委政策研究室、辽宁省商务厅、辽宁省财政科学研究所、沈阳市委政策研究室、沈阳市商务局、沈阳市政府参事室等单位同志参加本次活动。中国工程院院士、东北大学副校长、中国东北振兴研究院院长唐立新出席本次大讲堂并致辞。现将专家观点整理如下，以供参考。

　　一、RCEP谈判的背景

　　张建平指出，中国经过40多年的发展已经成长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2021年中国的GDP约为18万亿美元，占到美国的八成。当前中国面临着新的任务，如以制度性开放实现更高质量发展、跨越中等收入陷阱，走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

　　张建平认为，中国改革开放的宗旨是以开放促改革、以改革促发展、以发展促转型。以改革促发展就是要解决改革的动力问题，包括内部动力和外部动力;以改革促发展就是要解决体制机制不能适应市场经济发展需求的问题。我国的改革开放历经两轮，第一轮以深圳改革开放为起点，第二轮抓住了本世纪以来新的战略机遇期，加入了WTO。当前，在规则方面开放的RCEP可以算作是第三轮。

　　张建平指出，从第一次工业革命到德国、法国、美国的崛起，英国是第一个工业化的国家，后来美国成为全球的制造业中心，再到日本重新成为新的工业化国家，然后日本的产业转移到亚洲“四小龙”，最后中国改革开放实现了新的产业转移。随着全球产业转移与全球制造业中心、航运中心的转变，现在亚洲地区已经变成了全球经济的重心，相应的港口集装箱吞吐也大量集中在东亚地区。

　　张建平指出，目前全球化程度已经大幅加深，全球贸易的三分之二以上是通过全球价值链(GVC)进行的。在过去的二十年中，全球价值链降低了贸易壁垒，降低了运输成本，创造了就业机会，并为发展中国家带来经济增长。现存的全球价值链以中、美、德三国为中心，各国相互连接，关系紧密。

　　张建平认为，美国和德国在附加值和科技含量方面要远远高于中国，这是未来中国需要不断改善的方向。从价值链的位置来看，日本、韩国、欧盟等国家和地区大多处于价值链上游及中上游，中国(大陆)位于价值链中下游。

　　张建平指出，在国际区域合作进程中，自由贸易区是重要的开放平台和载体。然而，自贸区有“大”和“小”之分，“大自贸区”(FTA)指两个以上不同关税区经济体，通过签署自由贸易协定(Free Trade Agreement)形成的自由贸易区(Free Trade Area)，相互取消绝大部分货物关税和非关税壁垒，取消绝大多数服务部门的市场准入限制，开放投资，从而促进商品、服务和资本、技术、人员等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仅对签署国开放，如中韩自贸区。“小自贸区”指一国国内，一个或多个消除关税和贸易配额、经济行政干预较小甚至完全实施自由经济、面向全球所有经济体开放的区域，如我国的经济特区、保税区、出口加工区、保税港、经济技术开发区等特殊经济功能区都具有“自由贸易园区”(FTZ)的某些特征。对我国来说，既需要形成大自贸区的网络，也需要形成小自贸区的网络，这两个网络要相互叠加、相互促进，以双向联动来推进更高水平的开放发展。

　　全球的“大自贸区”目前存在三个主要特征，一是参与的国家越来越广泛，二是从竞争性向整合发展，三是协定内容日益丰富，标准越来越高。张建平认为，RCEP实质上就是一个巨型的自贸区，包含20个章节的内容，涉及竞争政策、知识产权、政府采购以及电子商务等。

　　二、RCEP推动全球化和亚太区域一体化的发展

　　张建平指出，RCEP作为亚太经济一体化进程中的重要轨道，得之不易。过去20多年来，亚太的经济一体化不断推进，从2000年东盟和中国的第一份“10+1”自由贸易协定开始，日本、韩国、澳新和印度也分别与东盟签订了“10+1”贸易协定，构成了RCEP的谈判基础。

　　张建平认为，RCEP的签署使得一些国家间过去没有的自贸协定的短板得到了弥补，例如中国和日本、韩国和日本、新西兰和日本。在RCEP框架下，这三个短板都得到了弥补，使得整个东亚和大洋洲成为了全球最大规模的一体化市场。

　　张建平认为，每一次经济危机都激发了东亚经济一体化的进程，如亚洲金融危机催生了中国和东盟的“10+1”，2008年的金融危机再次让东亚国家抱团取暖，后来就出现了中日韩的谈判，再到2012年RCEP启动谈判。

　　三、RCEP助推形成全球最大的一体化市场

　　张建平认为，RCEP给我国带来了新的发展机遇和发展动力。当前，东亚地区成为了全球的制造业中心，其中中国仍然是全球最大的制造业中心和货物贸易中心、航运中心。未来东盟会承接相当一部分中国国际产业转移，发挥副中心作用。未来RCEP大市场上，中国跨国公司的力量将不断壮大，国际化程度将不断提升，东盟也会成长出一批领军企业，最终会形成多元循环的新格局。

　　张建平指出，当前RCEP的经济总量、人口规模都占到了全球的30%以上，它的规模远远超过了CPTPP。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和欧盟的经济规模虽然分别达到了20万亿美元和18万亿美元，但是和RCEP比起来仍相对较小。

　　张建平指出，RCEP条款包括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两个方向。在货物贸易方面，未来要用十年时间把零关税的货物达到90%以上;在服务贸易方面，目前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加坡、文莱、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采用了负面清单承诺，中国和另外7个伙伴采用的是正面清单承诺，在未来六年内，这八个成员国也需要转为负面清单。

　　张建平认为，RCEP让中国的贸易伙伴在全球经济中的地位得到很大地提升。RCEP使我国与日本建立了自贸关系，是我国首次与世界前三的经济体拥有自贸协定，是我实施自由贸易区战略取得的突破。日本出口至中国的零关税商品比例将从目前的8%扩大至86%，同时日本将对我88%的货物实施零关税。RCEP之前，韩国曾是中国最大的自贸伙伴。韩国的经济地位从RCEP之前的全球第11位跃升到第10位。

　　在“一带一路”建设和中国东盟自贸区的支持下，过去中国与东盟间的外贸经历了黄金十年的发展，目前东盟变成了中国最大的外贸伙伴，东盟的贸易潜力会进一步释放，这个势头会延续下去。

　　张建平指出，RCEP将显著提高中国的福利和对外贸易，并且贸易效应大于福利效应;中国的GDP、制造业产出和制造业就业都会提高，但非制造业产出会下降。世界的福利和贸易将显著提高，RCEP成员国都会受益，但对区域外欧美都有负面影响。中国在国外建设了80多个工业园，入驻企业近千家，有加工制造、资源利用、商贸物流、科技研发等多种类型;与30多国开展国际产能合作，为有关国家创造近11亿美元税收和18万个就业岗位。

　　张建平认为，虽然有了RCEP，中日韩仍然需要克服困难、加强协作，继续推进中日韩自贸协定的谈判。因为中日韩是亚洲经济的重心，而且是亚洲的竞争力和未来的引领。需要从战略高度来看待中日韩自贸区，希望中日韩下一步能够朝着RCEP+的方向去迈进，如自由化的水平能够达到95%。

　　四、企业应主动抓住机遇积极应对

　　张建平指出，RCEP签署之后，国务院就已经要求各地方和各部门加快研究、对接、落实RCEP规则，积极学习研究RCEP和中国与东盟、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的双边自由贸易协定，用好原产地规则，降成本、提效益、拓市场;在更大市场空间拓展全球供应链和全球价值链;加强与商协会组织的沟通协作;密切与东道国企业之间的合纵连横;发挥互联网+和跨境电商的综合优势，线上线下融合发展。

　　张建平认为，RCEP对企业的主要利益会通过货物贸易、商品关税下降、非关税壁垒去除、原产地规则的灵活运用，以及海关程序简化、贸易便利化制度安排和服务贸易的提升等方式体现。此外，在RCEP框架下，不再以绩效表现来限制企业在RCEP国家的投资、运营和扩张，包括电子商务、知识产权、竞争政策方面的支持，政府采购给RCEP拓展了更大的市场空间。

　　张建平指出，RCEP的落地能够有效起到稳定产业链作用，与以往区域自由贸易协定相比，RCEP在区域内采用区域累积原则，即把RCEP所有成员国视为一个整体，把区域内跨国生产或者制造货物的原产地价值成分进行累积。区域原产地累积规则使用前，中国生产产品需满足原产地规则，才能享受进口免税待遇，即在中国加工制作的产品需要增值40%才可享受出口到印尼零关税。而区域原产地累积规则使用后，跨国生产或者制造货物的原产地价值成分可以进行累积，中国企业从韩国进口零部件，并在中国加工，只要产品在中国和韩国的合计增值达到40%即可享受印尼零关税待遇。

　　张建平指出，与货物贸易相比，我国的服务贸易相对较弱，货物贸易总额已达到6万亿美元，而服务贸易仅8000亿美元，而且中国的服务贸易在新冠肺炎疫情之前存在巨额的贸易逆差，逆差主要由旅游贸易、教育、医疗、交通运输、物流、知识产权等部门构成。在RCEP框架下，通过在入市基础上扩大承诺范围、取消限制，利用RCEP规则能够促进中国服务贸易的发展。

　　张建平指出，RCEP中中方投资的负面清单是在中国新的《外商投资法》的支持之下，我首张国际协定中的负面清单，反映了我国国内改革最新进展。张建平认为，如果说RCEP是自由贸易的胜利、是多边主义的胜利，那么国内改革开放的车轮以负面清单作为代表，只能向前，不能倒退。

　　张建平指出，从出口产品优势角度来看，RCEP落地将有利于中国电话及通信设备、石油制品、集成电路、自动数据处理设备的出口;从成员国关系来看，中国与澳大利亚、新西兰、东盟及韩国已有双边贸易协定，此前尚未签订自贸协定的中日贸易自由度获得提升最多，中日贸易合作将进一步增强;从需求角度来看，东南亚基建的快速发展和工业金属需求缺口有利于有色金属的出口;总体来看，未来受益行业将更多集中在先进制造业(半导体、光伏、锂电池等)、纺织服装、有色金属等行业。

　　张建平认为，东南亚国家目前总体上还处于工业化的进程中，未来这些国家的工业化发展是中国的原材料产能释放以及产业转移的重要市场。从纺织制造产业的转移情况来看，产业不断向人力成本低、优惠政策地区转移。中国纺织品、服装出口去向中RCEP成员国占比已超过欧美，RCEP有利于提升中国纺织品服装出口RCEP成员国的竞争力，加强成员国间分工合作，成员国内纺织服装业均受到推动发展、出口竞争力提高。

　　张建平指出，2019年中国光伏产品全球出口额前十的国家和地区中，有三个RCEP协约国，分别为越南(占比9%)、日本(占比8%)、澳大利亚(占比6%)。张建平认为，RCEP将降低协约国关税，拓展中国光伏产品出口的市场空间，推动区域内自由贸易。甚至很多光伏企业会到这些RCEP成员国进行投资。从RCEP协约国的光伏装机量角度看，中国光伏装机量位居第一，日本、韩国、澳大利亚位列中国之后。泰国、马来西亚、菲律宾等东南亚国家光伏装机量相对较少，有较大上升空间。随着RCEP协议实施，中国光伏产业将与东南亚国家联系更加紧密，市场空间巨大。

　　张建平指出，在半导体产业链方面，2019年日本对中国出口金额占其出口金额的19.8%，按各类商品对中国出口金额占该商品日本总金额比例来看，半导体设备等占比约36.5%，位居第二。张建平认为，日本对大部分商品进口关税为零，关税降低对于我国先进制造业竞争格局影响不大。但对部分关税递减领域，国内优势商品开拓市场的难度可能相应减少。

　　张建平认为，目前我国锂离子电池已形成全球竞争力，RCEP对锂电池行业的影响也不大。中国从日本进口锂离子蓄电池的基准进口税率为12%，该产品暂不考虑降低税率。日本进口锂离子电池基准进口税率目前为0%，根据RCEP日方承诺表，此后20年维持零关税。中国锂离子电池已具全球竞争力，日本车企已与中国锂电企业展开合作，RCEP对我国锂电池产品出口影响有限。

　　张建平认为，从税率角度来看，RCEP框架下激光焊接机器人会从8%降到0%，非集成电路工厂专用搬运机器人从5%降到0%，日本的工业机器人会对中国企业带来竞争压力。由于机器人“四大家族”在国内均已设厂，国产品牌相较进口品牌价格便宜30%，受RCEP协议影响有限。

　　张建平指出，中国目前的跨境电商规模迅速扩大，跨境电商运营模式不断丰富，新一代信息技术开始赋能跨境电商，跨境电商在货物进出口中的占比已经接近40%。张建平认为，在RCEP的规则之下，维持不对电子商务征收关税的做法，加速跨境电商的商务监管方式数字化的进程，消费者权益保障的跨国协同，有利于未来拓展电商的应用。

　　最后，张建平指出，RCEP作为全球最大的自贸协定，一方面是给中国提供了双循环发展的重要平台，有利于促进我国高水平开放和长远繁荣发展，同时也为整个亚太经济和全球经济注入了强心针，为未来全球增长带来了新的动力。在全球化时代，这个统一大市场会让全球价值链和供应链的衔接变得效率更高、优势互补、效益更好，为未来中国走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提供了更好的保障。

　　(赵球 闫莉 张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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